荆门教育资源公共服务平台

[返回工作室广场]
工作室首页 > 文章列表 > 文章详情
文章详情

芳芳日记3

发布者:汪锋 发布时间:2020-03-30 14:45:31 阅读(789) 评论(0

 正月初七(131日)今天初七,天气简直可以说阳光灿烂。这是不是一个好兆头呢?抗疫最关键的时间就在本周。按专家所说,到了正月十五,受感染该发病的人,差不多都发作了。那时候便是拐点。所以,我们再坚持一周吧。这周过后,感染者差不多都隔离了,未感染者便可走出家门,那就是自由的时候了,想来是这样吧?从封城到现在,我们已经关了九天,大头已过。尚未起床,即看手机。一条特别好的信息:说我们单位的小伙子没有感染。今天已经完全正常,昨天因为腹泻吃多了药。这个瓜娃子!疫情过后要请客,把大家吓得不轻。几乎刚笑完,就看到另外信息。我好多朋友都认识的一个人,省歌舞团的,病后一直在排队等住院,在接到可以入院的通知时,刚刚去世。又听说,有好几个湖北官员已被感染,并且也已有人去世。唉,武汉人有多少人在这场灾难中家破人亡?迄今为止,尚未见有一个自责和道歉的人,却只有无数推诿的说法和文章。未亡的人们,要去骂谁?看到一个作家在与记者访谈中还提到完胜二字。简直不知说什么好。武汉都这样了!全国都这样了!千千万万的人有如惊弓之鸟,更有人命悬一线躺在医院,无数家庭业已支离破碎。胜在何处?完在哪里?都是同行,真不好意思破口。你说有人说话不过脑吗?不是。为讨上面欢心,他们是很过脑的。所幸,立即看到另一个作家的批评文字,一声声质问,措词严厉。这让我知道,有良知作家应该很多。现在我虽然不是湖北作家协会主席,但我还是个作家。我非常想提醒一下我的湖北同行,以后你们多半会被要求写颂文颂诗,但请你们在下笔时,思考几秒,你们要歌颂的对象应该是谁。如要谄媚,也请守个度。我虽然人老了,但我批评的气力从来不老。整个下午都紧紧张张地做菜,晚上给女儿送去。她22日从日本游玩回来,半夜12后才到家。回来即面对封城,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。我在除夕和初一给她送去一些。吃了几天,说是已经撑不下去了,想要去点外卖。我和她父亲都坚决反对她去买外卖,所以我决定还是自己送菜过去。我与女儿家相隔不远,开车十几分钟即到。问过警察,说上路没有问题。于是,便做饭做菜送货上门,有点我为红军送干粮的感觉。小区不准进,我们即在小区门口办了交接。我家的第二代,只有她一人留在武汉,我必须保护好她。我们门前是二环,一向车水马龙,人流如织。但现在,车很少,行人更少。主路处处火树银花,偏路则因店铺关门,显得幽暗。军运会时,把主路边的房子全都镶上灯带,东边不闪西边闪。那时候觉得闹眼也闹心,看了有点儿烦。现在驱车在这清冷寂寥的街路上,这些热闹的闪亮的灯光倒让人有心安的感觉。真是此一进彼一时呀。小型超市仍然开着。街边也有卖菜的。我在路边买了点青菜,又在超市买了鸡蛋和牛奶(去到第三个超市才买到鸡蛋)。问他们这时候还开门,不怕被感染吗?他们回答也从容,说我们得过,你们也得过呀。是呀,他们得活,我们得生活,就是这样!我经常会很钦佩这些劳动人民,有时跟他们对上几句话,心里就有莫名的踏实。就像武汉最慌乱的那两三天里,冷风冷雨。几乎所有空空荡荡的马路上,都有一个环卫工人在风雨中一丝不苟地扫地。看到他们,你会为自己的紧张不安感到惭愧,蓦然间你就会镇定下来。

 正月初八(21日)今天天气仍然晴好。初八了,居然有点怀念院子里每年此时的热闹。早上起来,仍然先看手机信息。看到一份元月31日的数据统计。数据显示的结果是:武汉确诊和疑似病人仍在增长,但速度已明显下降。并且连续三天都在下降。重症病人数字也在减少,死亡率与之前比,稳定在2%左右。而治愈人数和疑似解除人数在增长。相当好的一个信息!说明近期的防控有明显效果。这是我大哥今早发在自家群里的。我无法确定它是不是真的,但我希望它完全是真的。仍然是那句话,武汉挺过来了,全国就挺过来了。回想起来,最早告诉我们有此病毒传染的,也是大哥。我们有个家庭群,其实就只我们兄妹四人。连嫂嫂和侄儿女们都没加入。两个哥哥在大学当教授,他们的同学和同事群信息经常很丰富。尤其大哥,他是清华毕业的,又在华科大当教授,所以他那里有价值的信息会多一些。1231日上午十点,大哥转了篇文章,说武汉疑出现不明原因肺炎并注有括号SARS大哥说,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。二哥马上就提醒道,大家不要外出。二哥在沈阳工作,又说你们可以到沈阳来避难。沈阳零下二十度,什么病毒都活不下来。大哥说,SARS怕高温,还记得2003年吗?之后大哥再度发出信息,确认此消息为真,并说国家卫健委专家已经抵达武汉。小哥有点吃惊,因为他就住在病情集中爆发的华南海鲜市场附近。我到中午才看到这些,马上说,近期不要去医院。因为小哥身体不是太好,他主要看病就在汉口中心医院,而那里却集中着大部分武汉肺炎患者。小哥很快回复,说他下楼看了一下,汉口中心医院平静无常,他原以为会有很多记者。很快我在同学群里看到了华南海鲜市场和汉口中心医院情况的视频。于是立即转发到自家群里。并提醒小哥,出门戴口罩。甚至建议他元旦后先逃到我家来。毕竟我当时住在江夏郊区,距离汉口比较远。小哥表示,看看事态发展再说。二哥则认为,不必太紧张。政府不会封锁信息,否则就太对不起老百姓了。我基本上跟二哥的想法差不多,觉得这么大件事,政府不可能封锁信息,不可能不让百姓知道真相。元月1日上午,大哥再次转发了《武汉晚报》关于华南海鲜市场停业整顿的新闻。小哥仍说他们家附近没什么变化,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。作为普通百姓,其实在这一天里,我们已经高度重视这件事了。所提及的措施,与现在无异,即戴口罩,呆在家里,不要出门。我相信其他武汉人跟我一样,经历过SARS那样的恐慌后,谁都不会轻视这种消息。但是,官方的说法很快来了,它们来自专家的结论,概括起来是八个字:人不传人,可控可防。大家立即都松了一口气。反正我们从不吃野生动物,也不会去华南海鲜市场,我们有什么可担心的呢?我之所以复盘上述,是因为今天早上看到一个对王广发先生的专访。王先生是第一批来汉专家。他讲完人不传人,可防可控后,自己就被感染了。我以为他多少会有点自责或是懊悔以及反思,哪怕这错误与他本人无关,是整个专家组的决定。但作为专家组成员之一,至少给了武汉人民一个轻率的结论。无论湖北武汉官方如何官僚无能,或是有多少人为显盛世繁华刻意遮盖,但作为医者的王先生,在表述时,是不是可以更谨慎一些?而不是这么斩钉截铁?同时,王先生在元月16日即被感染,显然此时已然得知病毒是人可传人的。但我们并没有听到王先生及时修正自己此前所说的八个字,也未听到他大声疾呼人们警惕,却一直等到三天后钟南山院士来到武汉,才向人们道破真相。对王先生的采访,是昨天作的。武汉人窝囊的春节(尽管武汉人达观)、病人们的惨烈状态,死者们破碎的家庭,封城行动对整个国家的损失,以及王先生同行们的无比辛劳和壮举,全国人们都看到了。但是,对此负有一定责任的王先生在访谈中却没有一丝愧疚,没有一点歉意,甚至还觉得自己有一份功劳。他说:我要跑到武汉走马观花,要是不去病房,不去发热门诊,我也不会感染,反而进去以后,自己感染了,大家才知道这个疫情确实是严重了。听到这话,我真是无语了。看来王先生是不怕武汉人对他爆粗口的。唉,中国人一向不喜欢认错,也没有多少忏悔意识,更不会轻易产生负罪感。这可能跟文化和习俗有关吧?但作为医者,专业就是救病扶伤,看到那么多人,因自己的言论而病中挣扎而绝望死去,即令大家并无多少责怪,可自己呢?自己就可以那样轻松地放过自己吗?内心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罪恶感?说好的仁心呢?怎么还可如此洋洋洒洒地自夸?国有大难,连皇帝偶尔都懂得发个罪己诏。王先生(包括专家组)呢?真没打算向武汉人道个歉?真没觉得这是自己从医生涯的一个教训?算了,这个时候,实在不想多说。还是祈愿王先生今后更加努力地救死扶伤吧。拯救他人的同时,也拯救自己。

正月初九(22日)今天初九。我们已经坚持多少天了?真是懒得数了。有人出一道急智题,说不准看手机,今天星期几?要求一口报出来。真是下手太狠。谁还记得星期几呀?能记住初九,就不错了。天气又开始阴沉,下午还下起了雨。奔波的病人们,会进入更加可怜的状态。在武汉,出门看看,除了人少灯亮,其实一切还是都还是井然有序的。生活物质基本不缺。只要没人生病,家家都很安稳。不是有人想象的一座炼狱。而是个安静的美丽的磅礴大气的城市。只是一旦家里出现病人,就会一片糟乱。到底是传染病!而且医院资源只有那么多。市民其实也知道,就是医生自己的家属生病,如若不是重症,也住不进医院。这几天,正处于专家预计的疫情爆发期中。估计我们还会相继听到或看到一些更严酷的信息。今天最难受的视频,是一个女儿跟在殡葬车后号啕大哭。妈妈死了,被车拖走,她无法为其送葬。将来或许也不知道骨灰在哪。在有着轻生重死文化传统的中国,这恐怕是儿女们心里最大的疼。其实没办法。谁也没办法。我们唯一的事,只能把这一切都扛下来。尽管病人多半扛不住,病人家属也多半扛不住。可是,不扛,又能怎样?以前我曾经说,时代的一粒灰,落在个人头上,就是一座山。说这话时,体会还不深。这一次,才真正让我铭心刻骨。下午与一个青年记者沟通,他说,他深感无力,人们看到的只是数字,但数字之后呢?这些年轻人,真不容易。在这个年龄,便要去面对一些残酷:挣扎、死亡以及各种不准的指令。我也觉得非常无奈。但转念一想,我们除了振作起来,还能怎样?我们没办法帮助病人,我们只能自己扛住自己所面临的一切。在有余力能帮人的时候,就帮着他人一起扛。无论如何,再扛他一周。另外有一个比较好的消息,是看到一份数据。上面说,外省的病人在减少,治愈率很高,死亡率很低。湖北这边,之所以数字不准确,死亡人数多,显然还是医疗资源不足所致。导致一些人在死后没能确诊,另一些人垂死前才得以住院。说明白点,就是说,这个病不是不可治。只要在发病之初得到治疗,很快就可以控制。同时也看到一份建议,说其实邻省的医疗机构,都严阵以待,却并无多少病人。AB 的人有一些,但BC的人极少,虽有一二,却并未确定是否就是C。所以,建议武汉用救护车,由医护人员伴同,在严防感染的前提下,转送一些病人到邻省的传染病院进行治疗。武汉这地方,地处国之中心,好多省会,只需三四小时即可以抵达。病人只要得到治疗,就能逃过死神。不知道这个建议是否适用,我自己觉得也有一点道理。不过,刚才又听同学说,火神山医院从明天开始可以接收病人(不知确否)。那边床位多,医疗条件会更合适,外来援助的医护人员也会很多。如果明天即可接收病人,这个往外省送的建议就无效了。唉,总之,现在我的心愿变得很小:只愿生病的人们,能有医院可去。为他们祈祷。还有,我很想夸一下武汉的年轻人。有几万青年志愿者在疫情前线奔忙。纯粹都是自愿服务,他们以微信群的方式组织起来,做什么的都有。相当了不起!以前我们常常担心年轻人会变得越来越功利。这个时候,看着朝气蓬勃的他们,心想,我们这些老家伙瞎担心什么呀!其实,每个时代,都有与它相匹配的人,年长者不必杞人忧天。昨晚,陈村传我一个视频,是武汉一个年轻人拍下封城后每一天每一天的事。连续拍了好多天,我一口气看完。真好。以后有机会见到这小伙子,一定送他几本我的书,以表达我的敬意。还要告诉他,在某个寒冷而忧伤的夜晚,他的视频鼓励了我。

正月初十(23日)初十。又一个阳光明亮的日子。昨天以为会继续下雨,但今天却突然晴好。求医的人,或许会因这阳光,多一点温暖。尽管他们很多是感染者,带着病毒四处求生。谁都知道,所有的他们都不愿意这样,但为了活下去,他们不得不这样。他们没有其他路可走。他们内心的寒,当比这冬季的寒更深更重吧?所以,我还是希望他们在奔波的路上少受一点罪。病床轮不到他们,但阳光还是可以普照得到。没起床即看手机。最先看到的成都地震信息。地震有惊无险,段子则让人笑喷。有一则是:武汉在成都的两万个人全部找到。因为刚才地震惊慌失措跑到大街上的肯定是武汉人,成都人都在屋里头烫脚。实在让人隐忍不住笑出声来。相信成都的段子手让武汉人今早多出个开心一刻。我想,比武汉人更能搞笑的大概就算四川人了。谢谢那些段子手。网上有些视频,我已不敢再看。实在很难过。但是我们理智下来,明白自己不能只是难过。逝者已矣,生者如斯。只惟愿我们能有记忆:记住这些不知名的人,记住这些枉死者,记住这些悲伤的日夜,记住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在这个本该欢乐的春节中断了人生。只要我们尚且偷生在世,我们就要为他们讨个公道。对于渎职者不作为者不负责者,我们必须一层一层追究,一个也不放过。否则,我们怎么对得起那一个个用停尸袋装走的人们——那些和我们一起共同建设共同享受过武汉的人们!今天看到一个武汉的宣传片,拍得不错。将武汉这座城市的空旷和安静,形容为按了暂停键。是呀,武汉只是暂停,但那些装在运尸袋里的人,却是完结。唉,火葬场的工人从未像现在这样辛苦。但他们说,大家还是关注医生吧,他们是管活人的。下午,我即向我的一位医生朋友了解近况。他正在一线。插空回答我的提问。我们聊得很杂,概括起来有几点。一是,武汉现在绝不容乐观,形势依然非常严竣。医疗用品处于紧平衡状态。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,按字面理解,大概就是紧张,但也刚够吧。医生说,够用两三天。二是,基层医院相当艰难。本来基层医院条件也差些,受关注度小,医疗资源少。医生朋友说,你帮着呼吁一下,请大家多多关心和援助基层医院。不过,他又说,基层的地方政府、社区及村庄,隔离措施很得力,比武汉做得好多了。第三便是,把发烧的疑似的病人交给社区,是不合适的。社区缺乏专业知识也缺乏防护用品,他们怎么管得了呢?何况社区的人们自身也害怕,他们解决不了问题。我想,是的,这个错误的决定,导致武汉感染人群仍在扩大,而且一感染便是全家。第四是所有医院的医生都很忙,其他科室也都抽调到一线。但现在治疗的还是存量,而每天确诊和疑似的人数在飙升(即还顾不上治疗新发病的人?我没敢问)。第五,医生朋友估计最终感染人数会是个很恐怖的数字。他用很肯定地语言说:只有把那些该住院的全部住院,该隔离的全部隔离,疫情才能控制。说来说去,这是唯一的办法。从今天的一系列举措来看,政府似乎终于意识到这点。疫情来了,从它初发及至扩散再至疯狂,我们的应对则从错误到延误到失误。我们没能绕到病毒前面拦截住它,却一直跟在它的后面追赶,尽管我们付出如此规模的代价。摸着石头过河这个思路并不对症,那么多可参照的前例,为什么不跟着学呢?直接抄个作业也可以呀?可能我的想法太简单吧。今天还有个视频,是一家人过桥。桥这边是重庆,过了桥是贵州。夫妇俩带着一个或两个孩子(没看清)。男人是重庆的,女人是贵州的。车出重庆,过桥即贵州界。结果,贵州不让男人进,说贵州女人可以回家,但重庆男人不能进来。男人只好驱车返回。而重庆这边说,你们已经出了重庆,男人可以回家,但女人不能进来。开车的男人说,前面不让去,后面不让回,难道我在桥上生活?这是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视频。我曾写过一部长篇小说叫《武昌城》,写的是武昌被北伐军围城一个月的事(多巧呀,我自己也被封在了武昌城里)。围城过程中,武昌城内人饿死病死无数。汉口汉阳人多方营救,终于与两军达成协议:给出三天时间,让老百姓出城就食。围城方不攻击,守城方给放行。那是1926年的事。两军作战,敌对双方尚且可以协商,而今天,又不是什么天塌的事,怎么就不能通融?办法多的是呀!后来小伙子到底是返回重庆还是前往了贵州,我就不知道了。唉,哀民生之多艰,长太息以掩涕。这几天,很多人写这个。


最新评论(0)

还没有人发表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