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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43:地图上的故乡(3)
发布者:刘武忠发布时间:2019-06-04 16:21:52阅读(2167) 评论(0) 举报
落到实处,站到高处
王士强
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波澜壮阔、大开大合、一日千里的时代。当代中国正发生着全方位、大规模、复杂而深刻的变化,我们时代的每个人都是这种变化中的一部分,既是变化的承载者,同时也是参与者、推动者。时代既对个人构成了挤压,同时也对个人进行着召唤,每个人都需要做出自己的应对和选择。写作也是如此,新的时代对写作者提出了新的要求和挑战,写作者如何面对自己的时代、处理自己的时代,如何将时代的“大叙事”与个人的“小叙事”结合起来做出艺术化的表达,是摆在每一位写作者面前的问题。
诗人王太贵的《地图上的故乡》在这方面做出了自己有益的探索。抒写现实应该从真实、具体的现实出发,有真情实感,落到实处,接得上“地气”,《地图上的故乡》正是从一张县域地图上自己所出生的村庄——横畈村写起的。横畈村本来不大,但在一个县的范围内又不算太小,它是可以看到的,有存在感的,对作者而言又是世界的中心和出发点,是有温度和记忆、与个人的生命和爱恨荣辱息息相关的。
而到更大的范围,故乡的含义也在发生变化。在安徽省地图上,“我的故乡”这时是金寨县。诗中写到了金寨县的革命传统,诗人的视阈进一步地扩大,不但有了地理上的开阔,也有了历史上的纵深。而到了“辽阔的中国地图上”,故乡的那座村庄已经无法找到,它已太过渺小。但是,“我”仍乐于在地图上“不断寻找故乡”,它给自己带来喜悦和归属感,同时也是“我”“赞美祖国的源头”。
如此,便写到了“祖国”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祖国,每个人也都爱自己的祖国。但是,如何才是真正的爱,如何更好地表达这种爱,其间差别很大,水准不一,意义自然也不同。面对“祖国”这一庞然大物,很多人流于一种空洞、浮泛的抒情,声调高亢、壮怀激烈、激情澎湃,但却徒具其表、华而不实,更多是辞藻和意念的堆砌而缺乏个体心灵的真正投入和发现,所发出的声音是公共化、无差别的,“千部一腔,千人一面”。这对于以创新、探索为生命的诗歌来说,无疑是失败的。王太贵在关于“祖国”的抒写上,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贴着“人”来写、贴着自己写,如此,便写出了“我”与“祖国”之间内在、深切的关联,也便能够具有感动他人、引起共鸣的力量。这样的写作方式是更为可取的。
作者通过自己的亲人、朋友来抒写祖国。他们都是普通人,遍布全国各地,工作场所各不相同:“在建筑工地、大学城、豪华小区、实验室 /在物流园、汽车生产线、露天大排档 / 在铝合金厂、皮革车间和广告公司……”他们所从事的职业和各自的身份也多种多样:“快递员、保安、送奶工 / 是包工头、摩的司机、售楼部销售员 /是大学生、科学家、理发师、钳工和电焊工……”这样的罗列看起来单调、冗长但实际上却饱含深情,呈现出了人生百态和人生百味。这些亲友:大表哥、二大爷、老舅、堂弟、高中同桌……他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,每个人都在用力地生活,都在奋斗,每个人都可谓“追梦人”。而这种奋斗和追梦,不只是个人的,也是时代的、国家的。变化之中的时代,不进则退,唯有努力奋斗、抢抓机遇,才可能变得更好,对于每一个个体来说同样如此,顽强拼搏、砥砺奋进、负重前行……这是个人与时代之间的共鸣与共振。
诗人写出了一幅动人的时代图景:“他们在广袤的土地上,辛勤劳动 / 流着汗水,有时候也暗自流泪水 / 含辛茹苦,养育孩子,赡养父母 / 常年奔波在故乡和异乡之间”。这是极具共通性的,写出了当今时代占相当比例的民众的生活状态。时代在发生变化,个人与故乡之间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,“这些年,有人返乡创业,将厂房 /建在了家门口,帮助乡亲们脱贫致富 / 有人学有所成,从象牙塔回到故乡 / 用知识的力量,助力美好乡村建设”,故乡与异乡、“家”与“国”,都在发生着双向的渗透与转化。“每一个人,都在平凡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/ 家是最小的国,国是千万家 / 我爱他们每一个人,也就是 / 爱我的祖国和人民”,如此的表述很朴实,又很真实、可信。这里面的表述写出了时代精神,传达出了我们时代个人、家庭与集体、国家所共通的一些特质。
继而,作者写了他所经历和认知的祖国,这里面,既有现实的又有历史的,既有文化的又有经验的。“祖国”,以及它所代表的文化、地理、历史、自然、人物等等,于作者而言均是故乡,是渗透到了血液之中、不可更替的存在。
他只有歌唱,歌唱祖国、歌唱故乡、歌唱变化之中的时代。他确实站到了高处,把握住了时代的脉搏,写出了宏阔的时代景象,并以对改革开放的赞颂作结,极具现实性和社会意义。
《地图上的故乡》由故乡写到祖国,由小而大,从小处入手,脚踏实地,真实感人;同时,他又有着广阔的视野,有大局观,有提升,有思辨,超越了一己之私、一己之小,具有了普泛性。可以说,面对一个较为宏大的写作对象,“落到实处”与“站到高处”都是不可或缺的,不能落到实处,往往会成为概念化、口号化的呐喊,缺乏美感和真正的艺术力量,同样,不能站到高处,没有超拔的视野和眼光,便会被生活的琐屑所淹没,只有生活的表象和碎片,而把握不了社会发展的“大势”和整体性的时代特征,这不能不说是有严重缺憾的,距离“伟大的诗歌”更是路途遥遥。写作者面对时代,同样应该既“入乎其内”,而又能“出乎其外”,两方面的结合才能够更好地契合艺术的辩证法。